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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于杨延玉,他是正经千牛卫出身,衔同校尉,右厢里排位只在五军军头之下,不必多想,自去位上站着便是。
这时代里以左为尊,杨业虽是主将,如赵匡胤之凤翼卫,尊贵而精悍,自当在他五军之上,由是左厢里便让给了这一伙。
毕竟将校不比这一路军五路人多,因此卫央虽在左厢最下,也几与杨延玉持平。
将鼓歇,帐外又排开两行刀斧手,卫央知道,倘若帐内主将点该杀之将行赏罚之权,外头那两行刀斧手方是进来捉人下手的,帐内的,那是主将扈从。
杨业多日未歇足,精神却好的很,想是大战终启,上将如他方有大的用武之地。
当时叫道:“掌功考较主簿何在?”
军律定一军设主将一名,下有幕府随从,幕府内,司马主簿记事各有数人,最要紧的莫过于粮草辎重主簿,掌功考较主簿及三军司马三人。
这掌功考较主簿,便是战后计较大小将士功劳,联络主将与辎重将军以军功大小多寡发付赏罚的。
帐外一人应声,大步进了帐来,后头又随掌功判官两人,一人持墨笔,一人持军策,立在了当地。
杨业教:“马家坡子镇一战,伤亡折损几何,冲阵战敌酋者军几何,将几何,守卫军击敌几何,一一念来。”
这主簿甚是嘴皮子利索,捧过军策朗声颂扬,记有有功者一干等等,将里排在第一的自是斩敌酋二员地卫央,而后各有统计。
而各营里,甲屯先守一屯,又击敌头一泼数千人使之溃不能成军,以功劳大小排在守备镇口使联军三番击而不得入的豹韬卫之下,凤翼卫之上。
点唱完毕,杨业喝问众将:“以功劳大小多寡,定军功如上,有不服的么?”
众尽称赞,只卫央犹犹豫豫地举起手:“报告,那个,我可不可以说句公道话?”
豹韬卫将军潘美,在这一众面色黝黑泛红的将领里,算是头一个白皙有风雅的人,他自不知卫央听闻他名目之后心中感喟不止三五次,此时见卫央举手,笑道:“卫百将可是不忿咱们功劳排在你甲屯之上么?这倒是了,不如这样,豹韬卫所得赏,分一半归你屯吃酒如何?”
卫央摇摇手笑道:“老将军哪里话,咱们只是趁势而为,老实说来,我那一屯弟兄,论精锐不比这里各位将军的麾下,论身经百战那更比不上了,能抬举咱们侥幸得手的一击为次功,那已经够让这帮家伙乐半天了,哪里还敢贪心不足想要头功?我的意思呢,不如把我弄死那俩谁谁的功劳,都算成赏钱丢给我,老令公,您老意下如何?”
得敌酋二首,那可是征战将士梦寐以求的事情,虽说拓跋斛与高继宗都不算甚么上将,可按功劳来算,怎么的卫央这一次也算大功一件,有作保的话,就算有李成廷捣鬼,他这轻兵营百将至少也该升在主军里作校尉,怎地这人宁肯要钱也不要官?
潘美摇头道:“卫百将,你这样可就辱没壮士的名声了,斩将夺旗,发为大将,那是天下传诵的好美名,那钱虽好,怎及偌大的功名?”
杨业也甚不解,这小子既以身为卒,不论他情愿不情愿,有这样的才能,就算是一头大蒜,上下也要将他栽进泥土里作成材,想必他不会料不到这一步,那么,这胡搅蛮缠又来作甚?
于是道:“这是军律定制,素无前例可循,卫央,你再啰嗦,老将将你……将你一屯功劳尽都夺了,你信不信?”
他本要说将这斩将夺旗的功劳都夺了,转念陡然想起来这厮是个终究的甚么心思——斩将夺旗,那确是大功,只若往后上阵,那蛾贼胡虏定要待他切齿的恨,恐怕要成众矢之的,以这厮奸猾,怎肯得此?
哼,好好个上将的资质,怎肯教你称心堕落成无名的商贾农夫?
老将深知这是个胡搅蛮缠手段天下独一份的人,索性将大言诈他,得一时安宁,忙忙正容吩咐:“明日五军开拔,尽赴边城与蛾贼党项联军决战,众将不可大意,功劳簿上记载不必急于一时,决战之后,少不了有功者,免不了有罚者,就此散帐,各司其职去罢!”
晌午过后,李微澜来问整军消息,中军帐外便听老将恼怒喝道:“卫央,你再啰嗦,我教人扒了你的衣甲,帐外先打八十军棍,速去,休再胡搅蛮缠——哪里有将将功换军功的?”
李微澜小嘴一撇,这人又不知唠叨甚么,教老将也这般不耐了!
又听帐内卫央嘟囔:“老令公,您这不厚道啊,既然没有将功换军功的先例,方才您老人家怎能拿撤了我屯上下的功劳威胁我?我跟你说,你这样不好,要改正!”
呼延必兴与杨延玉在一旁劝了这个说那个,吵闹半晌,女郎终于明白了,原来这厮不愿要他的功劳,竟要拿斩将夺旗的大功换赏钱来花。
不必去见,女郎便能知这帐内卫央怎样一个面红耳赤讨价还价的嘴脸,又撇撇嘴,撩起帐帘走了进去。
杨业一手支着苍鬓无可奈何地靠坐在主位上,下头赵匡胤与潘美笑吟吟抱着手瞧热闹,杨延玉与呼延必兴扯着卫央往外拖,倒是卫央正掰下一手手指,明情要算账的模样。
女郎来,诸人忙忙起身,不待参拜,卫央挣脱呼杨两人揪扯,拦住女郎前路叫道:“你来的正好,你给评评理,都是俩肩膀扛一脑袋,凭甚只许老令公放火在先,不许我点灯在后?你给评评理,这将将功换军功,哦不,应该准确点来说,是拿升官发财换给点零花钱,这到底行不行?我跟你说,国家就这么点官位,那是一颗,一头大蒜一个坑的事情,是吧?我要上,那就会有人要下,这一上一下,多麻烦?索性,给我点小钱,不用太多,千贯就成,这样一来,既不必拔大蒜空个坑,又不至于损了军律里赏罚分明的定例,对不对?”
女郎微愠,倒不是这张牙舞爪的人挡着了路教她不快,这厮明情不愿行大礼来参拜,因而如此作态,诚教人着气!
卫央心里话,见了皇帝天子,那是得拜人家一拜,再怎么说,那也是一老人家,要让咱对一个女人屈膝,那怎么成?
倒是有些生活姿势的话,好像需要屈膝,这个另当别论,是吧?
此前倒未曾发现,这女郎高挑身材,却并非豆芽的身姿。
如今贴地近了,只觉她喘息间芳兰的气息,微醺的体香,轻甲裹不住的峰峦起伏,也是个能祸国殃民的美人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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