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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场,那是半分容不得忍心与不忍心的,在新卒们真成老卒之前,如今怎样拿道理教他得知,那也无用。
赵乡将也得了伤,自署事舍为甲屯所用,他便终日不见踪影,今日却来这里似闲坐,迎头撞见卫央,赵某露出古怪的笑容,拱手笑道:“恭贺卫百将,恭贺甲屯,得昨日一胜,已为劲旅,早晚必成国家重器,可喜可贺。”
卫央拱手道:“赵乡将抬举咱们了,甚么劲旅,看人家老卒成群,咱们可还差得远——多日不见,赵乡将在忙活甚么?”
一面延请入舍,赵某抬脚时笑道:“本咱们只是土兵,协整治安倒能用,这般战事,纵多也有退伍的老卒,那也想必始终用不上,这些日里,倒是打下手处为多。”
不及坐定,续道,“这番来,也是奉命的——昨日卫百将大枪如虎,将当时在马厩处某一位长上伤着了,生恐家里那口子不依招惹咱们不快,只好将人先安置在这里,倒劳烦卫百将照看哩。”
便将侯在里头土兵手中大盒命教开了,里头只是精致酒肉美食,赵某笑道:“虽不存教卫百将不快的念头,毕竟事已至此,些许家养禽兽,切蒸就些心意,万望莫辞才好。”
这一盒美食分量不多,三五寻常人也消化得了,哪里能足卫央口腹?
周快喜爱美食,这些日子来在屯里每日只有馒头烩菜,闻到香味忍不住食指大动,抢上去看过分量,怏怏搓着手退到了一边。
卫央闻了闻美味,向赵某先拱手谢了,教窦老大:“自昨日贼来作乱,屯里多有吃伤兄弟,你将这美食拿去教分了。”
窦老大更不迟疑快步而去,卫央请赵某就座,这才致歉道:“昨日紧急,只盼一心取到那雁门雪,不意竟伤了乡将家长老,心中已过意不去,说甚么劳烦的话。
只管在这里敬仰,到用时,自去便是,若有便宜要行时,我自知晓,不必担心。”
那苍头侍卫刀法了得,步战之妙恐不在呼杨老将之下,怎会巧是赵某的长老?
他拿这理由来说,又这一盒美食精妙,非赵某那样的乡将家境能有,卫央情知端地,当时说破开。
赵某笑道:“咱们都知瞒不过卫百将,知晓有人相信便是了。
如此,赵某不负托付,军有大事要紧,不便久留,卫百将留步。”
教周快送赵某出舍,卫央寻人一问,那苍头侍卫正在偏舍里安身,径来寻他,撩门帘往里一看,老者正就烛火擦刀,头也不抬苍劲的声道:“三两日在此安身,劳烦卫百将担待。”
与马前挡路时比,这人面如金纸喘息断断续续,做一副重伤在身的架势。
卫央走过去在他一边坐下,指着笑道:“老爷子,你这装病不专业啊。
如果你肯告诉我怎么称呼,我便帮你装地更像性命垂危的那种人。
怎么样?”
“不怎样!”
老者十分惊奇,这人虽已有胆大且脸皮厚嘴巴损的名声在外,但昨日那一枪,乱军里那威势,怎会是这样一个人?当时看他嬉皮笑脸套近乎的一副口吻,心中立时生出警惕之意,哼一声道,“你有甚么好法子能瞒过别人眼目,只管说来听听,倒不信你能生甚么不坏的主见。”
这老爷子,还会使激将法了!
掰着手指,卫央笑嘻嘻道:“要是让我来打扮你,首先,这脸上的金粉实在多了些,厚了些,如若假意涂上别的甚么,教人一眼瞧出你分明以粉妆遮掩重伤的架势,那才更有可信的力度。
另外,若有客人来访,再教人将舍内火炭撤去,大开门户使冷风那时方钻进来,这样可能使有心人笃定你这老爷子是废了,岂不更好?”
“叫我桃伯。”
沉默了一下,手中擦的刀还归鞘中,老者心中已将卫央所见大以为然,但想起来时李微澜千般嘱咐教他莫为卫央这厮哄着泄露消息,便斜着老眼睨着卫央,努力作心怀为他那一枪所伤的不悦哼道,“你这法子,果然能管用么?”
卫央自往碗里倒水,笑吟吟道:“你这老爷子,这么高明的武艺刀法,说是赵某的长老谁信啊,但这样安排你暂且远离穿蓝衣那女郎身边,我看所图必是镇内最后一泼内贼,恐怕正是那位与弋阳侯甚有瓜葛的京西诸路军械转运局司正赵典空,是不是?”
桃伯微微沉吟,难怪女郎说定瞒不住这人的机敏,看来果真如此了。
特别能牵涉到弋阳侯,听说这厮待朝政是一概无知,能自只言片语里推断出赵典空的来历与干系,真是个果然机敏的人。
“不错,你这厮,倒也有三分玲珑的心机。”
点点头,桃伯在说正事之前又多加了一句满是鄙夷的称赞,只因为这厮居然不尊重李微澜,“那人胆大包天,倒卖军械窝藏兵甲已成死罪,如今事发,欲以弋阳侯府为质行不轨之事,诚可谓百死不足惜。
只这人灵通甚广大,又颇知厉害,你能笃定以你之计,他定能入彀?”
凭什么我给你出个主意,便要你相信按此行事必能成功?我又不是你出钱雇佣的军师!
撇撇嘴,卫央很为这桃伯的智商着急。
桃伯人老成精,又是个识人无算的老辣人物,卫央那反将他鄙夷尽数还回地样子,怎能如此显眼还瞧不出来?
老脸有些发热,桃伯心中奇道:“这厮分明是个果然的无赖,只却怎地竟生不出一把掐死这厮的心?公主将此人以为有陈礼之资,陈礼厚重沉稳,怎会有这厮的无赖精细——倒是这厮勇猛能使锐士,又奸猾狡诈,若真予他一营轻骑,倒是个能行公主之图地好材料——哼,若这厮能改掉无赖的嘴脸,使人瞧着好歹舒心些,一国骑军主将的资质,倒也堪称不在陈礼之下了。”
大唐不缺锐士,不缺大将,更不会少能征善战的上将,只虽如今大唐设有马政司善骑监,便无燕云之地,河套这样的产良马地也在敌手,每战时,朝廷也可征发骏马数十万匹,可这能领轻骑全平阳公主一天下之大略者,竟无一人!
轻骑者,能征善战那是必然,然在平阳公主看来,唯独长途远袭,于决战之时突然自敌军之后他意料不到的地方杀出,扯动敌阵终至分崩离析,或任意的时候能远征万里,在大唐主军未发时先乱敌国,纵最为轻时能神出鬼没袭取敌军粮道的,那才是轻骑。
临阵突击,重装甲骑已在长安设纛,各路军镇也有舍重装骑军,而大唐陌刀军,正面决战已无匹敌者,唯独这能作偏军之大用的轻骑,至今仍不知主将哪里去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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