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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介之眸光微沉,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,转过身离开了。
上马车时,在外等候的贴身侍从愣了一愣,“大人佩的香囊怎的没了?”
兴许是绣工太差,连侍从都印象深刻,总要格外注意些。
沈介之眉头紧锁,扫了眼腰间,坐下之后,良久都一动未动。
他虽生于琅琊郡,却是个怕水之人。
少时独自去往湖边拾翠踏青,不知怎的滑了脚,摔进了水里去。
直到握着旁人的手爬上岸来,沈介之喘息着正想向对方道谢,便撞上了一张娇美的脸。
少女轻软的笑声洋洋盈耳,“郎君这般怕水,可要小心些才是。”
沈介之闻言涨红了脸,下意识低头不敢看她,目光却恰好落在少女一双白腻纤细的手上,霎时间,顿觉自己方才被她握过的手心也发烫不已。
此后数年间,一身黄裙的少女时时入梦来。
直至他同阮淮一道回城,遥遥见到阮窈盈盈立于墙下,沈介之这才知晓,原来梦中人并非全无踪迹可寻。
只是……彼时的阮窈,已与谢家郎好事将近。
沈介之从漫长而久远的回忆里抽出身来,想及竞渡那日,他在阁中偶然听见的那句“巧言令色,难安于室”
。
裴璋说这八个字的时候,语气平淡而轻飘,却灼得他心神不宁,回去后才有了那封求娶的书信。
洛阳人人皆知,裴璋无意于风月之事。
温氏女曾与他有过婚约,而后又被裴氏以家主裴筠重病为由而推拒,温氏女至今痴心难解,云英未嫁。
阮窈生得貌美,可裴璋也并非贪声逐色之辈,不论她是因何故而跟随在他身侧,都无异于是在引火自焚。
沈介之自认素来细心,绝无可能将香囊落在馆驿中。
只能是……他太阳穴凸凸地跳。
*
重云微微拧着眉,手握香囊回到屋中复命,“公子。”
裴璋扫了一眼,面色沉静,温和的嗓音无端带了一分凉意,“烧了。”
重云低声应了,正要退下时,却又被他唤住。
“命人去琅琊郡查一查沈介之从前的亲眷、同僚。”
裴璋缓声说道。
沈介之行事并非是急躁之人,求亲一事,兴许另有因由。
倘若是这样,这因由自然也与阮窈有所关联才是。
你不愿嫁给我,竟甘愿去为他做外室?
竞渡接连七日,湖边游宴渐多,商铺与游船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,总算扫去水患所带来的颓丧。
与此同时,阳羡的水渠也初见成效,朝野内外都松了一口气。
此地事毕,裴璋也总算要启程回洛阳。
临行之前,吴郡太守孙邦特意在湖畔游舫上设宴,为他与陆九叙饯行。
阮窈自上回竞渡后,再不曾来过西子湖,现下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,不由一怔。
浓夏时分,水光潋滟晴方好,湖中画船星罗云布,当真是一番盛景,全然与当初钱塘城外的惨状割裂开来。
孙太守所雇的游舫,与湖上其他名士富商的船相较起来,反倒显得有几分朴素了。
裴璋知晓阮窈畏热,便让执着凉扇的女使跟随服侍,“我同子绩去上层议事,你若有事寻我,同侍者说便是。”
裴璋面色沉静,与她不同,再热的时气也总不见他出汗,一身苍青色长衫立于画舫上,显得和这放歌纵酒之地不太相衬。
阮窈点头,柔声说道:“我就在此处等公子回来。”
裴璋走后,她让女使拿来瓜果,挑挑拣拣吃了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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