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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这夏衡镇日混迹于街坊市井之间,虽有小慧,也不过是些活命的把戏儿。
邵长韫此间与他所言之事,业已涉及帝王权谋。
未居其位,不知其道。
纵使夏衡小有见识,可也是孤立山脚,难知峰上花开。
若是贸然评说,难免有些管中窥豹之意味。
夏衡锁眉凝目,思忖半晌,也没能窥得此中玄妙,遂摇头叹道:“吾陆上之兽尔,难窥九天之禽。”
“巨鹰通天,尚有难至之峰,你又何必枉自菲薄。
且你离京日久,所知之事,难免夹杂荒信虚言。
一时未能参透,也无可置喙。”
邵长韫双目微饧,朦胧不知归所,语意淡然道:“萧帝虽大行文字之祸,你且看他下旨究治之人,皆是何等身份。”
夏衡摇头道:“我今日才及圣京,只于城门张榜处,得了些荒信,其中端详尚不明了。
你若问这究治之人的名姓身份,我却是说不出的。”
邵长韫微微阖目,神色极是疲累,唇边勾起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抬手轻叩眼前高几,每叩一次便言一人。
每响一声,便是一命。
“张集,中书省正七品都事。
做长赋赞咏牡丹怒放之盛貌,铃铛入狱,七日卒于狱中。”
“刘文华,正三品礼部左侍郎之嫡孙。
所写《踏春记》之序文中,书前朝‘宣文’年号。
萧帝怒其目无本朝,处以斩刑。
“王章,正五品东阁大学士。
闲文《农耕录》中言‘长目盼重明’,处以腰斩之刑。”
“孙永,正二品兵部尚书之嫡子。
因春尽花残,作歌哀之。
远放崖州,亡于途中。”
“魏巍,从五品侍读学士……”
夏衡凝耳细听,心中便是猛然一凛,低声道:“萧帝旨意中军流、斩杀者,皆出自权臣贵戚之家。
反之草莽寒门者,却未有一人。”
“若以载舟之水,譬喻萧帝膝下之民。
金门朱户之家,不过细流尔;庶民百姓之重,当为其源矣。”
邵长韫面露悲戚之色,不过转瞬,便隐于静平的神思之下。
“庶民愚蒙,最是惜命。
萧帝想警示诸民,堵住天下悠悠之口,此番杀鸡儆猴之举最是便宜。”
“升斗小民,见识不过尔尔。
那头一等仇富嫉贵之人,更是多如过江之鲫。”
夏衡哼笑出声,讥笑道,“且这公卿贵胤之流,承蒙祖宗荫庇,膏粱纨绔者颇多。
如此看来,萧帝大行文字之祸,拍手称快者怕是不在少数。”
未等邵长韫搭言,夏衡又接言道:“他这是怕失了民心,才不究治庶民百姓。”
此番言论,邵长韫并不苟同。
他目光沉沉似浓雾密云,心中苦涩如食黄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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