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朗朗乾坤,四韵俱成,天下苍生皆盼安和,自有其道理。
夏朝皇帝刘顺取天下时,自然不会忘了家中的兄弟,家中没有妹子,就只有几个弟弟,那些被生母送去姥爷家的手足,都是壮志凌云,但要在战场上混,都需要自己从士卒做起,没有任何偏袒,这样带出来的队伍才能服众,几兄弟也都拥护兄长为尊,出了名的手足相亲。
战场自然血腥,死人是常常有的,俗话说得好,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的道理,老二刘可肖,老五刘通,都相继在吞并战役中牺牲,剩下三人,皆是成为问鼎一方的雄才,也都是封疆裂土,蟒袍成王。
崖州东山王刘启才,也是前旧朝之中,前蜀的撑台柱,在近年对付所谓的旧朝的法令中,温鋆提出“解股绳”
的做法,股绳坚韧不拔,那么大可以分封其下王子王孙,这一点大有效仿前贤之疑,但确实效果拨群,股绳变成丝线,那么只要随意给一个罪名,便是一扯就断,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威胁性了。
近几年,夏朝一直在整顿国内兵力并陇,达到真真正正的集权于皇帝手心之上,对外依旧是称由旧朝自理,共尊天子,但论实在的,这些个唐灭之后的旧朝,早就被天子的心腹替代,究竟还有谁把自己当做一国旧主看,那多少有些不知死活了……
这历朝历代的把政大臣,都向龙椅之上的那位倡导着自身的法子,有了分歧,自然也就有了党派之争,谁都无法做到如同六百年前,那个魏晋之时的读书人一般,把控天下,只要是舞文弄墨的,在这庙堂之上,谁都不敢忤逆他的意思,甚至是皇帝武官,也都得唯唯诺诺地听着叮嘱,就算是在背地里,也没有人敢去指指点点,窃窃私语,都是打心底里的敬佩和敬畏。
此等国士之才,也算得上是史书上那么多文武百官,六百年来的唯一一块里程碑,至今再无此等人物。
夏朝此举虽说是效果拨群,但在集资损兵方面,不可谓不消耗巨大,对于这种“以战养战”
,伤敌一千自损八百,再利五百的诡局政法,南唐自然是没有采纳的意思,专责国力整顿一道的卫党,在这方面的掌权能力,根本就不是军国武夫的祁党以及那群皇亲国戚,有名无实的丁党可以媲美的,甚至不知道要甩后两者多少条街。
夏朝乾部宰相温鋆,这一手偷梁换柱确实玩得花,但南唐走的全是截然相反的路数,白眉儿这些年除开让淮齐坐镇把守的东线之外,连同右仆射大人,有意无意地再加上一个祁羽,联手打造了固若金汤的南北线,一手驱虎吞狼更是溜得一批,那恪尽职守的王朝君主不管如何捣鼓,最后手头的兵力财力都会回到原点,又是赏兵赐粮,打一棒子给一颗枣子,有苦头也有甜头,又再发诏令驻边伐戎,硬生生把异地藩王的锐气棱角给磨平,一方霸主就这么成了名义之上的货色,倒像是成了可笑至极的武夫打手。
崖州境内,东山王府之上,一名面容俊逸,气宇轩昂却是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,坐在桌案之前批阅着繁琐杂事,如释重负地将最后一本呈报叠起,又是伸了伸懒腰,一手拿起案前的酒壶,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,还来不及回味,便是骂骂咧咧地说道:“这些累死人的破呈报,真是不吐不为快,看来本王确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,足足两个时辰,真不知道明先生是怎么撑下来的,要是时间再长点,本王真的连眼珠子都要瞎掉了。”
男子自然便是夏朝东山王刘启才,又是身居前蜀之位的超权之士,本身又是天子刘顺的四弟,待遇自然是要比其他的藩王巨头好得多,而在温鋆的卓治之下,并没有如同南唐那般严酷地削藩,倒是让这个本身便忠于兄长的藩王,更加吃香。
刘启才酿酿跄跄地站起身来,直了直身子,双脚传来的阵阵麻痹无力,使其抽了一口凉气,又开始在嘴角骂骂咧咧,对于他这个自幼便没受多少管教的家伙来说,倒是出奇的习惯,毕竟就是认识的那几个字,也是因为裂土封王,才迫不得已去学的,自己本身也不喜欢文人雅士那副文绉绉的模样,夏朝毕竟崇尚武力,书生雅士在这边的庙堂虽然吃香,但在市井的地位却是比那穷酸秀才还要穷酸。
一名丫鬟立刻手忙脚乱地跑过来搀扶,害怕这个主子因为脾气,而怪自己招待不周,到时候被破口大骂事小,性命不保事大。
刘启才倒是摆了摆手,摇了摇头,不让这个丫鬟过来伺候,像什么样?一个破蜀杀人轻而易举的男人,居然让一个软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搀扶,要是让朝堂上那群文绉绉的王八犊子探到了耳风,那可真的是丢脸丢到娘胎去了。
一道声音响起,似调侃又似实在话地说道:“怎么?堂堂东山王,居然也是个不近女色不近人情的顽固人?以前倒是看不出来啊,怂得脚抖都甘愿自己酿跄地走?”
顺着声音之源望去,便是一位身材高大,却是长相清秀的男子,颇有一点女子娇柔,但却没有丝毫的阴阳怪气,这倒是颇为罕见,男子仅到东山王刘启才的近八步开外,双手捧着一本没有章目的书籍,咧着嘴角对着这个藩王巨头说道,言语间没有丝毫的畏惧,甚至是敬重都无,调侃般语气一闻即出。
这位东山王倒是没有恼怒,但也没给好脸色地骂道:“夏言诀,你他娘别这副鬼模样的恶心老子,别以为大哥钦招你来我这做客卿,我就不敢动你,劝你善良,你以为我真的想这样,还不都是迫不得已的?”
天子钦招,身为东山前蜀客卿的夏言诀眯了眯眼,对着这个藩王笑着说道:“你那套本事不见得对我有用,不过我也晓得,你倒也不用哀恼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,你本便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‘屠夫’,让你提笔定江山,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苦差事,如今能在这条路上,走将近五十步远,已经是了不得的了,现如今你那把刀给那些嘴上麻麻赖赖的书生,让他们上阵杀敌,你看他们杀得了人不?我看得出师未捷身先死,摆弄军法,纸上谈兵倒是不错,说到底还是口头上的本事大,算不得真本领。”
刘启才哈哈地笑着,对着这个客卿面带春风道:“你小子说道的,还真是这个理,对我胃口,我喜欢,不过书生向来也不是上战场的,没有这些个文绉绉的文官献计献策,武官这些莽汉武夫,也确实不会有大作为,看不起归看不起,该服的地方咱还是得服气,这是常理。”
夏言诀理了理袖口,漫不经心地答道:“随你怎么说,你一个藩王,大可以从心所欲。”
刘启才却是没有理会这类刻薄的言语,自顾自地靠在木梁之上,双手揉着自己的小腿,双脚麻木的感觉,确实是不好受啊。
而这个夏客卿也是识相地闭上嘴巴,自顾自地阅览那部抓在手中的典籍,而那个丫鬟奴仆,则是缓缓地退回原位,双手相托着,再不言语。
片刻之后,这位藩王停止了捏腿踢脚的动作,兴许是麻木感已然过去,又拿起桌案上的酒大喝了一口,满脸陶醉,夏言诀回望了一眼,刘启才向其扬了扬手上的酒,这个夏客卿兴许是出于“洁身自好”
,自然是不屑一顾。
刘启才倒是没有自作多情,热脸倒贴冷屁股的活,他可不干,念念叨叨着一手拎着酒壶,又一手将那些呈报揽在怀中,慢慢地挪步向府楼阁上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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