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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女郎。”
许是饮了酒,他声线哑着,沙沙的带着点勾人的气音。
薛妤默不作声地走过去,直到站在他眼前,才去寻他的眼睛,像是要扒开一层雾,彻底看清楚里面藏着怎样的情绪。
“来这里做什么?”
她在他身侧坐下来,长长的裙摆垂在空中,柔柔覆盖脚踝,开口道:“为了那样两个人,还论起借酒消愁这一套了?”
她话说得不近人情,声音里却是连自己也没发觉的和缓之色。
连邺都那些被冤枉的小妖她都尚能吩咐人去送药,更遑论他呢。
溯侑收敛起眼中的低迷之意,眉眼在月色下格外勾人,他缓声解释道:“想来彻底了解这桩旧事,过了今夜,日后都不会再来了。”
“旧人旧屋,有什么可追忆的。”
薛妤性情冷,却不是常说这样凉薄之话的人,她扫了眼眼前破落得不成样子,结着纵横蛛网的角落,道:“百年前的事,你还记着做什么,折磨自己?”
她实在不会劝慰人,以为三言两语会将事情搅开,就如横刀斩乱麻一样,可溯侑不是季庭溇,风商羽那样生来好命,潇洒浪荡的公子。
他敏感,多思,又像猫一样乖,好不容易露出的情绪,见她一来,三两句话一冲,便乖得不行地收敛起来。
他太能隐忍,所以什么委屈都能往下咽,不过顷刻间,眼里又是一片荡荡的清明。
“明日辰时出发,正午就能到邺都。”
谈吐间,他又成了那个运筹帷幄的指挥使,事事尽在掌握之中:“回去后,百众山应当彻底巡视一遍,还有邺都内部政务——”
溯侑皱眉,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:“最近,肃王旧系一脉的人蠢蠢欲动。”
薛荣死后,薛妤已经很久没听到“肃王”
这个词,因此这两个字乍然入耳,竟有片刻的陌生之感。
按理说,一脉若是连个血脉都没了,怎么也该彻底沉寂下去。
当年薛荣跟朝廷勾结,将绞杀台的妖鬼放至人间,薛妤一怒之下清算,有所牵连者杀的杀,贬的贬,手段果决,丝毫不拖泥带水,那一脉元气大伤,缓了许久也没缓过来。
死去的肃王,溯侑没有见过,可也曾因引得下属如此奋不顾身维护而感到好奇,随口问过朝华几句。
朝华只跟他说了一句:少时君主常逍遥山水之间,很多时候,女郎是跟在身为大伯的肃王身边学习。
像薛妤一样的君主,得人念念不忘,爱戴不减,这不稀奇。
只是到了这个时候,他们再闹起来,根本没意义,除非肃王突然又冒出个子嗣。
这件事,有点蹊跷。
“薛荣曾和人皇做过交易,他们若是有所动作,顺着彻查,凡有牵连,一个都不姑息。”
薛妤开口,眼尾在粼粼月色中匀出一点逶迤的神采。
溯侑点头道好。
薛妤心底迟疑了又迟疑,半晌,皱眉拨弄了下自己的指尖,问他:“是不是还放不下?”
溯侑半边肩膀倚在那面断墙上,呼吸间全是泼洒的酒香,他既不说是,也不说不是,最后,也只是摇了下头,道:“很长一段时间,我以为我此生的意义,便是要和他们,和羲和斗到死。”
在羲和大牢中的那段时间,他日日夜夜,抱着这样的信念,靠着这样的支撑才苟延残喘着爬起来,活下去。
而后,便遇见了她,还未来得及如何筹谋报复,满腔心神便落到了替她完成任务,变强大替她分忧这方面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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